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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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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處的鳥雀蟬鳴,聲聲入耳。

這會兒沒有風,今朝一下覺得傘下沒那麽清涼了,桌邊兩人都看著她,似是非要鑿出個答案不可。

腳邊小柴犬熱得吐舌頭,她從桌上冰桶撈出冰塊,貓腰餵它舔冰,就是不看他,篤聲回:“換目標了,發現自己更喜歡攝影。”

“有意思,敢情你是上了高考考場才發現自己走錯方向?”

“嗯,差不多。”

今朝貓著腰,看不到奚行表情,但能從他聲音聽出對這答案的不屑,不屑到他抻著草地的腳都騰開半步,遠離她。

“原來你不喜歡地理科學啊?當年還天天抱個天球儀在那兒研究。”

說話的是司予航,他釋懷得挺快,雙腳穩穩紮在草地沒有一絲波瀾,今朝揪了根青草揉碎,垂眸擋著情緒,直腰坐起,擺出慣常的笑:“喜歡是會變的。”

司予航琢磨話裏的意思,懷疑自己聊的他倆聊的不是同一回事,瞥一眼奚行,收住嘴沒再發問。

奚行撈起桌上手機,眼也不擡刷著信息,冷冷拋了句:“不愧是你,喬今朝。”

桌上三人沒再講話。

今朝通過司予航的好友請求後,給他發去照片,再刷新就看到他秒換新頭像。

點開他朋友圈,逐一翻看,比他微博賬號多出許多私人動態,大部分都有思斯身影,兩人在評論區互秀恩愛,偶爾幾條有奚行點讚。

翻到聚會照片,點開放大,今朝只認出奚行與司予航,其他清一色男人都是她沒見過的面孔,應該是他們京北校友圈的朋友,司予航讀的財大,離得近,經常跑去A大找奚行,對別人學校比自己學校還熟。

這倆人成長軌跡相似,即使有時不同班,也都同在一所學校,比親兄弟還親。畢業後奚行回灣市,司予航也麻利打包一起返程,好在灣市金融圈繁榮,司予航的專業也算學有所用。

草地另一側傳來思斯叫喊。

“予航!快過來!”

“你狗兒子闖禍了!”

傘下三人齊齊看去,思斯與一個同樣瘦小的工作人員奮力拉住狗繩,繩的另一端牽了只體格兇猛的德牧,撲騰撲騰著要和金毛撩架。

“我糙——”司予航立即起身,甩了根狗繩在桌上,火急火燎奔過去。

今朝也想跟去,但小柴犬嗚嗚地蹭在腳邊,她低頭看了眼,抱起小柴犬拔腿要走。

“你要抱我的狗去哪兒?”奚行掀起眼皮看她,聲音很淡,有種被當面打劫的無奈。

今朝詫異:“……你的?”

不是說等一個月都沒人領養嗎?

他翹了下嘴角,點開手機裏的領養協議,悠哉悠哉舉到她面前,一字一頓聲明:“合法領養,剛辦完手續。”

前幾天,司予航往朋友群裏轉發了個領養狗狗的帖子,讓大夥轉發擴散。奚行隔天點開,帖子內的狗狗都找到了新主人,唯獨這只小可憐還放在置頂位,他點開圖片看到小柴犬的眼神,便決定開業時見一見它。

“誒——”今朝長嘆一聲,將小柴犬放到他腿上,一臉憐惜:“委屈你了小Q。”

說完不忘摸摸狗頭。

奚行:?

今朝走幾步,發現奚行單手抱小柴犬也走在後邊,他給它套好繩,低頭和它細語,說著撫了下狗頭,小柴犬很順從地偎在他懷裏,嗷嗷撒嬌。

哼,喜新厭舊。

她加快速度往思斯的方向走,心裏是高興的,奚行領養小Q,肯定不會虧待它。無緣故,她就是相信。

前面圍欄處,司予航憑一己之力拽住德牧,思斯與工作人員用軟棒攔著金毛,兩只狗狗互相叫囂誰也不罷休。

德牧體型大,叫聲出人意料的溫婉,哀哀切切不似本尊真聲,金毛只有德牧一半體量,長毛長耳蓋住眼,呼聲異常兇猛,兩只狗狗像被互換了性格。

局勢僵持不下,又有些搞笑。

今朝見狀,舉起手機調到錄像模式,問思斯:“它們在聊什麽?”

在她認知裏,思斯是懂動物語言的,貓貓狗狗甚至是魚缸裏的熱帶魚,都能和它們聊上幾句。

思斯看到攝像頭,羞怯了下,笑著講解:“這只金毛犬住在附近,我偶爾會給它投食,前兩天被狗兒子德牧看到,罵了金毛幾句,沒想到金毛今天回來報仇了。”

今朝捧哏:“罵得很兇?”

思斯:“對,看樣子金毛已經氣得兩天睡不著,就等今天開張偷跑進來討說法。”

今朝:“它們現在聊得怎麽樣?”

思斯意外地是個優秀講解員:“德牧仗勢裝弱,金毛理虧聲大,估計還得再聊會兒才解氣,不然還得鬧第二次。”

兩只狗狗隔著兩米距離,互相叫板。

今朝專註著錄視頻,隨狗狗移動腳步。

不經意後退時,腳後跟踩著硬物,腳腕順勢歪向一側,重心偏離,暗道不好肯定要摔。

本能反應是護住手裏機器。

機在人在。

突然一股力道從後面攬住她後腰,止住下落態勢後,順弧度提起她胳膊。

她側看了眼,奚行左手抱柴犬,右手像拎小雞一樣提拎著她手臂,力道不輕不重。

兩人對視一眼,極短的瞬間。

今朝迅速站穩。

下一秒,奚行皺眉訓斥:“手機重要還是你人重要?摔跤也不知護住自己。”

覆在手臂的力道仍未松開,觸電般麻麻的,她訕訕扯回手臂,忘了要反駁:“以後知道了。”

囫圇謝了句,將註意力轉回拍攝狀態。

好在趕上拍兩只狗狗吵散離場,金毛意興闌珊地搖搖尾巴,轉身跑向大門,德牧哼著頭,撒歡似地跑向草地游樂場。

看樣子是個好結果。

今朝摁停拍攝,倍速檢查素材,奚行和司予航在邊上聊天,思斯得知小柴犬被領養很是高興。

此時,天邊落日熔金,層層疊蓋,遠方最明亮那塊,像煉金爐溢出的熔漿,忽又抹上水色,被風推動變幻。

今朝擡頭,輕輕哇了聲。

奚行也看向落日。

兩人沒說話,間隔著半臂,一前一後,晚風吹起衣衫漣漪,小柴犬在邊上悠閑晃蕩。

草地抹了層金,思斯被吸引著看過去,瞧見兩人背影,嘆口氣:“誒,可惜了。”

司予航摸不著頭腦:“什麽?”

思斯覷他:“男人都不可信。”

晚餐是司予航掌勺。

寵物基地在半山,周邊只有幾戶原住居民,沒有任何商店餐廳,買東西吃飯需要到山腳五六公裏外的小商圈。周末接待萌寵家庭度假時,寵物基地會提供餐食,現在開業期,只備了員工餐。司予航一早采購好食材,從廚房阿姨那兒分了口鍋,給幾個好友開小竈。

幾個人回到草地休息區等晚餐。

思斯抱了電腦出來計算開業營收,今朝坐在邊上,蕩著腿兒剪手機視頻,不時瞥向不遠處的草地。

奚行在教小柴犬玩飛盤游戲。

他穿了件灰色連帽衫,寬松運動褲只到膝蓋,露出緊勁流暢的小腿,渾身漫不經心,像隨手從衣櫥裏撈出兩件套上,仗著衣架身材穿出幾分隨性。

飛盤拋出一兩米,小柴犬吭哧飛奔。

思斯擡眼看去:“他還挺細心。”

今朝:“怎麽看出來?”

思斯:“這飛盤我隨手拋都能扔好遠,他長手長腳的,是擔心狗子腿傷才拋這麽近。”

這小柴犬狗腿得很,知道有了新主人後,一個勁繞主人打轉,奚行被它鬧騰得閑不下,才去找了飛盤陪它玩。

對狗比對人溫柔……

今朝收回視線,繼續剪視頻,素材不長,找好點位哢嚓,掐一段噱頭放置片頭,墊上音樂渲染,就差不多完工了,等回家收拾完照片,一起打包發給思斯。

再擡頭,園內空蕩蕩,只一人一狗還在鬧騰,清透灰藍覆蓋下來,是那種夏天傍晚七點的藍。

生出一種沖動,顧不上太多,她抄起相機,找好取景位,迅速調參數,對準那人那狗,以及那點藍,哢嚓拍下一張,

顯示屏中,暗藍清澈,對焦落在灰色連帽衫,白皙俊臉勾起一點笑,長臂輕舉飛盤逗著小狗,動作自然又隨性,確實上鏡。

“嗯,拍得不錯。”

在今朝半蹲著看相機時,腦袋上方突然響起一聲懶音,一擡頭,對上奚行那雙清亮眼睛,坦蕩蕩看著她,小柴犬在他懷裏嗚了聲,前爪撓著袖子不放。

他就那麽居高臨下地看著,笑了下:“下次想拍可以直接說。”

今朝擰眉,想反駁又找不著詞。

奚行退半步,讓位置給她起身,看到她氣鼓鼓的臉頰,不忘大方補上:“看在老同學份上,免費。”

今朝:……

是免不免費的問題嗎?

這技術去拍明星都要收錢的好吧!

終於等到晚飯開餐。

司予航找了輛三層推車,罩著飯菜推到草地,思斯給桌子鋪上餐布,點亮鎢絲燈,夜幕晚餐氛圍一下拉滿。

今朝雙手撐著桌面,見這陣勢還挺期待:“看來是頓大餐。”

思斯難得誇讚司予航:“他廚藝還不錯,魯菜湘菜都能來幾手,嘗過的都誇,正好你今天也試試。”

司予航很得意地,一個個掀開餐盤罩子:白水煮雞肉,白灼牛肉、大蝦、花螺……

原汁原味,不帶一點調味。

今朝:額。

思斯:……

奚行原本靠坐著,一只胳膊掛著椅背,垂到柴犬攀起的位置逗它玩,見大家反應,側頭往餐桌上瞥一眼,也是皺眉,剛要說話。

“還有還有!”

司予航生怕被誤會,趕緊再掀開一碟清炒西藍花,“最近換口味,怕你們吃不慣,特意炒了個菜。”

思斯:“予航你口味換得也太快了。”

“多虧今朝提醒。”

司予航拿出一瓶醬油,往碗裏倒了些,擠上芥末攪和開,嘖嘖回味:“她誇我瘦了,帥爆了,我肯定得保持身材啊,正好咱們一起往健康低脂路線走走。”

今朝:?

不愧金融人士,妥妥企業級理解。

大家落座吃飯,今朝索然無味地挑出一粒花螺肉,沾點芥末醬油抿進嘴裏,她無辣不歡的口味,望著桌上的“原汁原味”,很難不將它們想成椒麻雞、水煮牛肉、香辣大蝦、鹽焗花螺,咕地咽了下口水。

奚行刷了會兒手機,捏著邊角反扣在桌面,抽了張紙巾擦手,下巴往司予航身後餐車一點,懶洋洋問:“有辣椒醬嗎?”

司予航正掰扯著雞腿,疑惑不解:“你不吃辣的啊。”

今朝瞅一眼,旁邊的調味碟只點了醬油,連芥末都沒加,他以前確實不吃辣,有次不小心吃到辣子還嗆出眼淚。

奚行大喇喇往後靠到椅子,一只手搭在餐桌,若無其事拋出句:“太淡了,想換換口味。”

呵,變化真大。

作者有話說:

「夏天傍晚七點的藍」取自鴻鴻的詩。

感謝上帝賜予我們不配享有的事物:

花蓮的山。夏天傍晚七點的藍。

深沈的睡眠。時速100公裏急轉

所見傾斜的海面。愛

與罪。它的不義。

你的美。

——《花蓮讚美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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